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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祭典三日后,北风卷着残雪掠过宫墙。
鸿胪寺设宴于迎宾殿,金樽玉盏,丝竹盈耳。
北狄、南诏、西戎三国使臣分坐上席,衣饰各异,神色却如出一辙——表面恭贺“风止谣清”,实则目光如刀,暗中窥伺朝局虚实。
酒过三巡,北狄使臣忽掷杯于案,声如洪钟:“闻贵国妇人干政,以布代书,教化百姓,岂非乱纲?我邦虽居塞外,亦知礼不可废!牝鸡司晨,其家必倾——此非圣训乎?”
满殿骤寂。
文官低首,武将握拳,连皇帝都蹙眉未语。
这哪是来贺的?
分明是来问罪的。
帘后静立的谢梦菜却轻轻笑了。
她指尖搭在紫檀小几边缘,唇角微扬,眸光如刃。
她没动,也没开口,只低声对身旁侍立的萧玉衡道:“他们不问政,只问‘礼’——好得很。”
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进炉火,却藏着不容错辨的锋芒。
“去,调‘九字箴言’绣帛十幅,另备《织事新规》节选译本三册,明早随我入朝。”
萧玉衡垂首退下,袖口掠过一抹暗红锦缎,如同无声燃起的火种。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宫门已开。
谢梦菜着素白长裙,外披银纹鹤氅,缓步登殿。
今日她不再藏于帘后,而是立于御阶之侧,与宰辅并列,执掌接见之仪。
南诏使臣上前,双手捧一卷竹简,语气谦卑:“此乃我国祖传《治水经》,记载千年导流之法,特献于天朝,以示敬仰。”他顿了顿,眼角微挑,“不知贵国新颁《导流安民策》,是否……源于此典?”
话音落下,群臣哗然。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把朝廷新政说成剽窃蛮夷古籍,若不回应,威信尽失;若动怒斥责,反显心虚。
谢梦菜却不慌不忙,转身看向立于礼官末位的裴砚之:“太常博士博通古今,可愿为诸使解惑?”
裴砚之缓步而出,一身青袍似旧,神色淡漠。
他接过竹简,只抚了三息,便淡淡道:
“此简用的是前朝‘青矾墨’,而南诏建国方八十年,何来百年竹简?且墨中掺了西域胭脂,气味尚存,怕是从长安西市墨坊买的吧?”
四座皆惊。
南诏使臣脸色骤变,还想强辩,却被裴砚之一句截断:“若贵国真有古籍,为何不用本国藤纸?反倒用我中原制式竹简?莫非……连造假,也要依附天朝形制?”
举殿哄然。
谢梦菜仍笑着,仿佛方才一场交锋不过是清风拂面。
她抬手,命宫人引一名十岁幼童入殿——那孩子穿粗布短袄,手脚沾泥,却是女子工坊技士之子。
“你可知‘共生长治’四字?”她问。
孩童抬头,眼神清澈:“知道。娘说,那是让我们不饿肚子、有工钱拿的规矩。”
他又背出《织事新规》中“工酬不得克扣”一条,一字不差。
殿内鸦雀无声。
谢梦菜缓缓起身,从宫人手中接过一幅宽幅绣帛,其上以金线勾勒山水脉络,细密针脚织就“导流图”三字,下方绣着一行小字:布不断,丝不乱,导流安民共生长治。
她亲手将绣帛赠予三国使臣:“此非秘典,乃百姓日用之物。若贵邦愿学,我可赠万匹。”
北狄使臣张口欲言,却被这阵势压得说不出话。
西戎使者勉强拱手:“既万民识法……那街头小儿,真能解‘共生长治’?”
谢梦菜笑而不语,只望向殿外。
春阳初照,宫门外已有孩童嬉闹声传来——那是新开蒙学堂的孩子们,在诵读新编童谣。
一句句清亮嗓音随风飘入大殿:
“布不断,丝不乱,导流安民共生长治……”
像是无数颗火种,落入冻土,正悄然萌芽。
宴散,使臣归驿。
夜色沉沉,宫灯渐稀。
一道黑影悄然穿过偏巷,衣角带风,直奔北狄使馆方向而去。
然而无人看见,大理寺少卿赵元吉正站在城楼暗处,望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街角,缓缓合上了手中的记档簿。
风起了。
夜色如墨,宫灯将尽。
北狄使馆的朱门在风中轻晃,檐角铜铃无声。
崔明远裹着深灰斗篷,身形瘦削如影,贴墙而行,靴底踩过青砖缝隙里的残雪,不留半点声响。
他自鸿胪寺当值以来,一向唯诺恭顺,连话都少说一句,谁也不会想到,这副卑微皮囊之下,藏着一颗仍在搏动的旧党之心。
他要赌一次。
“锦书新政”推行不过月余,百姓识字、工坊立规、蒙学开堂——表面是教化,实则是割断世家对知识的垄断。
那些藏书万卷的门阀恨得咬牙,却不敢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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