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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如蛇,自东城药庐废墟起始,贴着皇城地基蜿蜒而行,避过巡夜禁军、绕开守卫耳目,直逼东宫废院地底。
裴砚之伏案三日,以古星象推演地脉走势,终于在残卷密档中发现异样——废院地下,竟有双层密道。
上层连通观星台,是先帝晚年夜观天象之所;下层隐入影殿,曾为皇室秘审重犯之地。
而两道交汇之处,正是那间尘封多年的“静思斋”。
“地脉有异动,”裴砚之指尖点在图上,“静思斋下,不止一处密室。那里的土层,曾被人反复翻动,又以秘法回填。”
谢梦菜凝视图纸良久,忽而抬眸:“程临序呢?”
话音未落,檐外黑影一闪。
程临序自夜色中跃下,玄甲未卸,肩头还沾着边关风沙。
他单膝落地,声如寒铁:“我带了死士三十,已潜至静思斋外墙。”
她点头:“埋瓮。”
“是。”
三更,月隐云后。
死士以铁铲轻掘古槐根部,埋下一只青铜瓮——此物乃边军侦敌所用,瓮口朝下,贴地而置,能将地下细微声响尽数传导。
程临序亲自覆土掩埋,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鬼魂。
风止,人藏,万籁俱寂。
直至四更将至,瓮中忽然传来一丝极细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地下缓缓拖动铁链。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阴冷,缓慢,带着久居高位的傲慢与残忍:
“……影殿已毁,但‘东瞳’未灭。她若来,便让她亲眼看看,她娘是怎么死的。”
谢梦菜站在地道尽头,贴耳于瓮壁,手指缓缓收紧。
萧怀礼。
太后之弟,先帝旧臣,表面温文尔雅,实则阴鸷如蛇。
当年一手策划冷宫大火,如今竟仍藏身地底,操控残局。
她忽然笑了。
不是悲,不是怒,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形制古朴,哨身刻有杏花纹,正是幼时母亲贴身之物。
她轻轻一吹。
哨音极低,几不可闻。
可就在刹那,天镜阁顶的铜铃骤然轻颤,发出一声几近幻觉的嗡鸣。
那声音如涟漪扩散,顺着地脉传导,直抵废院地底。
“轰——”
一声闷响自地心传来。
整座废院的地砖微微震颤,墙角青石错位,一道隐门自静思斋地板缓缓开启,无尘飞扬,无声无息,仿佛早已等待多年。
门后,是一条幽深石阶,通向地下。
谢梦菜缓步上前,指尖抚过母亲遗留的绣帕。
帕上“乳牙记”依旧鲜红,像一颗不肯冷却的心。
她抬脚,踏入暗门。
地道狭窄,空气潮湿,每一步都踏在时光的裂痕之上。
尽头,便是静思斋。
门虚掩着,一缕微光从缝中透出。
她推门而入。
斋内陈设如初,案上茶盏尚温,水汽袅袅,仿佛主人刚刚离去。
壁上挂画缓缓映入眼帘——一株盛开的杏树,树下站着个小女孩,穿红衫,扎双髻,眉心一点朱砂痣。
正是她五岁时的模样。
谢梦菜站在画前,指尖轻触画纸,声音轻得像梦呓:
“娘,我来了。这一次,我不躲了。”
烛火摇曳,光影晃动。
案后,那张空置十七年的紫檀椅上,忽然映出一道人影。
她缓缓抬头。
椅上,坐着一名女子。
旧宫裙曳地,发丝如墨,面容与她七分相似,眉心一点朱砂痣,在烛光下红得刺目。
女子未动,未语。
只是静静望着她,仿佛已等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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