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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沉甸甸的令符仿佛有千钧之重,压着三十年的血泪与错位的命运。
她指尖轻抚过边缘细密符文,金光微闪,血脉如应,似有低语自远古传来——那是先帝无声的托付,也是这江山最深的暗涌。
七个字,轻如纸,却重如山。
她望着宫中灯火,层层叠叠,明灭如星,却照不进龙椅之后那颗幽深难测的心。
她忽然笑了,极轻,极冷:“你终究还是怕了……可你放心,我不会坐你的位置。”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却如刀锋出鞘:“我只想让这江山,少些冤魂。”
窗外风骤起,卷起她绯红披风一角,像燃起的一簇火。
翌日三更,将军府密室。
程临序踏夜而来,甲胄未卸,眉间染霜,身上尚带着边关风沙与战后血腥。
他站在烛影之下,目光沉沉落在谢梦菜掌心那枚金莲令上。
“先帝信物。”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内廷暗卫,只认此令。”
谢梦菜将令符递出,动作决然,无半分迟疑。
“它不该在我手中。”她说,“我在明,你在暗。这宫门之内,朝堂之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等我跌倒?若我成了下一个‘死账’,谁来为三百冻骨讨一个公道?”
程临序看着她,眸底暗潮翻涌。
他见过她跪在雪地里为边军请粮,见过她彻夜不眠批阅军报,也见过她面对谢家逼迫时一语不发却脊梁笔直。
可此刻,她将天下最危险的权柄亲手交予他,只为守住一道不被玷污的门。
他缓缓抬手,接过金莲令,指尖与她相触一瞬,滚烫如燃。
“只要我程临序还活着,”他声如铁铸,“宫门之内,寸土不让。别让任何人,再把活人变成死账。”
那一夜,皇城九门悄然换防,禁军副统领韩统领亲率精锐轮值,大理寺少卿沈知白彻夜坐镇刑狱司,所有密奏直递公主府。
而内廷深处,三十六名黑衣暗卫自地底密道现身,静立于程临序帐前,等候令下。
风未动,云已聚。
三日后,慈济堂前,天光初霁。
白幡如雪,灵位成林。
三百具空棺列阵而立,每一块木牌上都刻着一个名字——那是被工部瞒报、被朝廷遗忘、被风雪掩埋的边军英魂。
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携香携纸,携泪携恨。
孩童牵着母亲的手,老人拄着拐杖,士兵们卸下铁甲,跪在尘土中,额头触地。
谢梦菜一身素白深衣,外罩绯红大氅,缓步走上祭台。
她手持长香,焚于天地之间,声音清越,穿透晨雾:
“昭宁三年冬,北境苦寒,粮草断绝,三百将士死守雁回岭,无一人退。工部压报,户部克扣,兵部装聋作哑……但他们,没有一个人逃。”
她翻开名册,一字一句,念出三百姓名。
风止,云低,万籁俱寂。
当最后一个名字落下,有人开始啜泣,继而痛哭,继而跪倒一片。
“谢将军!”一声嘶吼划破长空。
“谢将军!”
呼声如潮,一波接一波,从百姓到军士,从老者到稚童,齐声高呼。
这不是对权贵的谄媚,而是对公道的跪拜。
她转身,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石阶之上。
程临序一身玄甲,披风猎猎,手中长刀斜指地面,如山岳伫立。
他未上前,却以一己之势,镇住全场喧沸。
他望着她,目光如炬,仿佛在说:你所行之路,我始终在后。
她走过去,脚步轻缓,唇角微扬:“他们叫的不是我,是你。”
他摇头,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们叫的是你我共守的天下。”
祭礼将毕,忽有一道瘦小身影从人群中跌跌撞撞冲出。
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衣衫褴褛,手中紧抱着一只破旧布偶,眼眶通红。
“娘说……你是救我们的神仙……”孩子哽咽着,声音颤抖,“可神仙……会不会也被坏人害?”
全场骤然寂静。
谢梦菜缓缓蹲下身,与孩童平视。
她接过那只布偶,布面早已磨破,棉花外露,却缝得整整齐齐——那是母亲最后的温柔。
她站起身,走向火堆,将布偶轻轻放入烈焰之中。
火光腾起,映照她面容,平静而坚定。
“坏人已经倒了。”她说,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但只要还有人想作恶……我就不会闭眼。”
风卷衣袂,她立于火光之前,宛如执剑而立的神明。
远处宫墙之上,皇帝立于高阁,默默望着这一切。
李长风垂首立于其后,低声道:“她没接令,却让天下递折子……陛下,这才是真正的‘监国’。”
皇帝闭了闭眼,许久,才轻叹:“她不坐龙椅,却让万民跪拜……朕,终究不如她。”
夜色渐深,慈济堂前香火未熄。
百姓散去时,脚步轻了,背脊却挺直了。
有人低声议论:“谢将军在,咱们不怕了。”
“可不是?连宫里的大人们,现在都得看公主府脸色行事。”
“她不是公主,她是我们的神明。”
而在无人看见的巷口,一张泛黄的告示悄然贴上墙头——墨迹未干,字字如刀:
“三年前,工部尚书夜饮暴毙案……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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