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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阳冬夜,尺素寄魏
栎阳的冬夜比安邑冷得多。
卫鞅裹紧了身上的粗布棉袍,将案几往炭盆边挪了挪。炭火烧得并不旺,橘红色的火苗舔着炭块,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却驱不散这间简陋官舍里的寒气。案上摊着一卷竹简,墨迹已干,是他方才誊抄的《垦草令》细则,字里行间都透着凛冽的锋芒——就像此刻窗外刮过的北风,卷着残雪拍打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他伸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目光落在案角那方尚未裁开的素帛上。
三天前,景监从函谷关带回消息,说魏国相府的旧识托商旅捎了口信,问他在秦地过得如何。那时他正忙着核查各县报来的户籍册子,只随口应了句“知道了”,转头便将这事抛在了脑后。直到今夜处理完公文,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那口信里藏着的试探与关切,才像炭盆里偶尔蹦出的火星,在心里灼了一下。
该写封信回去了。
卫鞅提起笔,狼毫浸在松烟墨里,笔尖沉甸甸的。他忽然想起在安邑相府的日子,那时他还是公孙痤门下一个不起眼的中庶子,案头摆的是上好的会稽竹纸,研墨用的是温水调开的徽墨,连笔杆都是镶了象牙的。可那时的他,握着那样精致的笔,写下的却尽是些无关痛痒的策论,字字句句都像被无形的网兜着,怎么也冲不破。
“唰”的一声,笔尖落在素帛上,墨痕瞬间晕开。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写。
“启禀子兰兄及诸位旧友:见字如面。”
开头总要客套几句。他想起子兰,那个总爱穿着锦缎长袍、在稷下学宫的辩论会上引经据典的魏人。当年他们曾在公孙痤的宴上争论过“法与礼孰重”,子兰说他“苛法伤仁,终难长久”,他驳“乱世需重典,空谈误国”,最后不欢而散。如今子兰该是相府里的大夫了吧,或许正对着一群门客高谈阔论,偶尔会想起那个被他们笑“秦音如鸟叫”的卫鞅?
笔尖顿了顿,卫鞅望向窗外。栎阳的夜空很干净,没有安邑城里那种被烟霞熏染的暖红,只有疏朗的星子,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咚——咚——”,两下,是二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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