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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煜的高热在第四天清晨彻底退去,如同退潮。他在一片温暖、干燥和沉水香的气息中,缓缓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拔步床顶繁复华丽的承尘锦帐,在透过琉璃窗棂的、惨淡却温暖的冬日阳光照射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身下是极其柔软舒适的锦褥,身上盖着轻暖的蚕丝被。空气温暖洁净,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安神的熏香。身体的剧痛依旧存在,尤其是左肩和左臂,但那是一种被妥善处理后的、带着愈合希望的钝痛和麻痒,不再是无休止的灼烧和撕裂感。失血带来的极度虚弱还在,但胸口不再窒闷,呼吸悠长平稳。
他微微偏头。
宁莞就坐在床边不远处的紫檀雕花圆凳上。午后稀薄的阳光穿过精致的冰裂纹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微微垂首,正用一块柔软的麂皮,专注地擦拭着那把通体黝黑、曾饮过巨狼和头狼鲜血的奇异匕首。刀身在她手中反射着幽暗的光泽,动作稳定而轻柔。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细棉布衣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侧脸线条在光晕中显得沉静而专注,连日守护的疲惫在她眼下留下淡淡的青影,却无损于她身上那股沉静的力量感。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宁莞擦拭匕首的动作顿住。她抬起眼,目光精准地迎上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凝滞。东方煜的眼中带着初醒的茫然、巨大的疲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他看着她,这个在冰天雪地里如同浴血战神、此刻却在暖阁中沉静擦拭利刃的女子。记忆的碎片翻涌:她撕开裙摆为他裹伤时的狠劲,她手持怪匕击杀头狼时的凌厉,她在巨熊扑来时抬起强弩的决绝,还有那句带着血腥味的“要死一起死”…最终,定格在昏迷前那声无奈的、带着一丝宠溺的“小疯子…本王认栽…”
复杂的情绪在他深邃的眼底翻腾——探究、震撼、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以及劫波渡尽后,看着眼前人安然无恙的…心安。
他干裂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了一下,喉咙火烧般疼痛,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你…还在?”
宁莞放下手中的匕首和麂皮,动作从容。她起身,走到一旁的紫檀小几边。几上温着一个白玉小壶。她执壶,倒了一杯色泽金黄、热气袅袅的参汤。浓郁的参香混合着淡淡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清甜气息在暖阁中弥漫开来。
𝓑 q Ge . 𝑪 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