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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威尼斯下午，阳光如一种吝啬的施舍，薄薄地覆盖在孔塔里尼家族私家花园的砖石上。空气微凉，裹挟着咸涩的海风与运河若有若无的叹息，拂过古老石雕的沧桑轮廓。临水花园位于大运河畔的16世纪宫殿后方，临水一侧增建了玻璃回廊，折射着亚得里亚海最后的金晖。花园中央的柑橘树结满果实，枝桠间垂着威尼斯特产的穆拉诺玻璃风铃，风过时发出类似贡多拉船桨拨水的清响。四角的百年柏树修剪成螺旋状，斑驳的大理石喷泉低声淌水，石缝间蔓生着耐寒的紫罗兰与铁线蕨。精心修剪的常青树篱温柔环抱，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风穿过树梢的微响和脚下落叶被碾碎的微响。
老管家贾科莫正用银盘托着鎏金铜壶，为石雕天鹅造型的黄铜茶炊添水——壶身刻着家族几百年来历任家长姓名的缩写。黄铜茶炊是专门放在一个架子上，架子旁边的小圆桌，桌腿是洛可可风格的曲线，雕工精细得令人屏息，此刻正承载着下午茶的全部重量：一套看似朴素的穆拉诺水晶茶具，在稀薄的阳光下才悄然显露真容——无数细若微尘的金箔，随着琥珀色茶汤晃动，杯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星河在无声流转。茶匙是沉甸甸的纯银，柄端一枚小小的金玫瑰，精致得如同自然生长的奇迹。
老头啜饮一口茶，目光投向花园尽头。那里，一座少年海神托起贝壳喷泉的石雕静立着，水流细弱，大理石基座上深深烙印着绿色的苔痕与海水盐分蚀刻出的白色纹路，诉说着时光与海洋的侵蚀。大舅哥，啊呸，马可，则随意地双手捧着茶在面前，却没有喝，若有所思的样子。埃塔和贝亚则盛装出席，却把两张花园椅紧靠在一起，埋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体己话。王月生则是愣愣地看着手中茶杯里的金箔碎片，脑子里的想法居然是，如果这个年代回收一下欧洲贵族家庭的夜香，会不会比后世那些从电子垃圾里回收金银的效益好。
只能说王月生还是山猪吃不了细糠。他居然没发现，那些金箔其实是镶嵌在清澈的杯壁中。
几个人都各怀心事，但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此间半个主人的马可状似随意地问，“Eason，你说要让埃塔帮你打理水晶玻璃的事，具体怎么个章程？”
“合作，马可，是跟埃塔合作”。
“合作？不可能的。合作就只能是跟家族合作，那我就得作为现任家主的长子，跟你这位商业伙伴好好聊聊细节了。如果要埃塔出面，那就是她帮你。不过她傻傻的，我这个哥哥帮她把有些问题问清楚”。
王月生也不知道这是世界通行的世家大族的规矩，还是此时意大利的规矩，还是孔塔里尼家族刚刚针对自己立下的规矩。但自己委实不想跟一个庞然大物的家族合作，人家让自己看到黄铜茶炊上历代家主的姓名，和水晶杯里的金箔，可不是为了装逼，是提醒自己，你在跟怎样的一个存在来说话。自己想跟一个感觉可以控制的个人合作，同时利用其背后的家族势力，以小博大，估计都是人家玩心眼玩剩下的。
ⒷQ🅖e .𝒞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