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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往北吹,带着黄浦江的潮气。八能的脚步越来越快,瘦得像根柴的身子里,藏着一股谁也说不清的劲。他不知道回上海会遇到什么,不知道能不能报仇,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到那里。
但他知道,必须回去。回到那个开始的地方,对着那些还在笑、还在耀武扬威的日本人,亮出他磨了一年多的牙——哪怕这颗牙早就松动,哪怕咬下去会崩碎自己,也得咬下去。
因为那是娘倒下的地方,是弟弟最后哭叫的地方,是他心里那团火,最该烧起来的地方。
回到上海时,仓库里的血早就干成了黑褐色,像块丑陋的疤,烙在巷口的地上。距离娘倒下那天,已经过了一年零三个月。
租界的铁丝网往外扩了半条街,新刷的标语刺眼得很:“严惩黑帮暴徒,以儆效尤”。下面画着青面獠牙的人影,手里提着滴血的刀——明眼人都知道,那是日本人给仓库的血案找的替罪羊。
“就是那帮黑帮,杀了皇军的人,连个帮佣的娘们都不放过。”巡逻的日本兵踢着路边的石子,语气轻佻得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旁边的汉奸跟着赔笑:“可不是嘛,太君英明,这才清剿了那帮杂碎,保了租界的安宁。”
八能缩在垃圾桶后面,指甲深深掐进冻硬的泥地里。一年多了,他们不仅把娘的死栽赃给不相干的黑帮,还借着“清剿”的名义,把附近几条街的青壮年都抓了去,有的填了江,有的成了枪靶子。昨天他还看见,卖糖人的老王头被日本兵拖走,就因为他儿子曾在码头扛过活,被安了个“黑帮眼线”的罪名。
别墅换了主人,门口的哨兵换成了日本兵,腰里的刺刀在太阳底下闪着冷光。夜里从墙外翻过去,能听见里面传来猜拳声,日本人在喝酒,笑声浪得能掀翻屋顶。他们喝的酒,用的碗,踩的地板,哪一样不是沾着中国人的血?
心口的龟甲烫得厉害,比一年前在仓库里时更甚。他摸着那七片甲片,突然想笑——原来时间走了这么久,恨一点没淡,反而像窖里的酒,越酿越烈,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抡石头的孩子了。这一年多在外面颠沛,他学会了听风声辨方向,学会了从死人堆里找吃的,学会了把眼泪憋成汗。现在回到这起点,看着他们用谎言盖着血债,用屠刀对着无辜,心里那股劲突然沉了下来,像块烧红的铁,淬了水,硬得能砸开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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