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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没有?"搪瓷盆"咣当"砸在井台上,"要不是我当年去服装厂踩缝纫机,你能供出两个大学生?现在翅膀硬了想单飞?"
冰水渗进老棉裤,膝盖像被千万根针扎着。陈春生望着西厢房窗台上的空花盆,那里原本放着株垂丝茉莉。去年冬天女儿说新房缺个装饰,连盆端走时还顺走了他准备买新眼镜的钱。
远处传来卖豆腐的梆子声,当当当敲碎了晨雾。陈春生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三十年前他站在讲台上讲解自由落体,粉笔头划出漂亮的抛物线;二十年前在家长会上被夸教子有方;十年前退休时校长送上"桃李满天下"的锦旗。如今这些体面都变成了天井里的一地狼藉,混着冻土、残根和结冰的洗菜水。
他撑着井台慢慢起身,棉裤后襟结着薄冰,走起路来哗啦作响。东厢房传来孙子稚嫩的声音:"爷爷身上有味道!"陈春生低头嗅了嗅,的确有股沤烂的草木气。这味道他太熟悉了——是母亲临终前躺的藤椅味道,是父亲瘫痪时褥疮化脓的味道,是三十年来每个深夜独自抽烟时,烟灰落在的确良衬衫上的味道。
堂屋的挂钟敲响九下,王秀兰已经开始给县城的亲家母打电话,商量开春后去海南旅游的事。陈春生望着供桌上父母的遗像,忽然想起那瓶用稿费买的枇杷膏。玻璃瓶上的刻度线在记忆里微微反光,像条永远跨不过去的银河。
正月初六的晨雾还未散尽,陈春生踩着露水走进天井。八仙桌上搁着昨夜的残羹,凝结的猪油上粘着几根灰白鸡毛。他弯腰拾起飘到井台边的羽毛,发现羽管里凝着暗红血珠——是年前王秀兰执意要杀的那只芦花鸡。
那只鸡原本养在西墙根。每天清晨,陈春生撒玉米粒时,它总会踱着方步跟到月洞门下。有回他感冒发烧,这生灵竟扑棱棱飞上窗台,隔着玻璃用喙啄他的药碗。王秀兰却说畜生记仇,非说除夕夜该拿它祭祖。
羽绒在指间微微颤动,陈春生突然想起阁楼樟木箱里的铁皮盒。踩着吱呀作响的竹梯爬上去时,二十年前的灰土簌簌落在肩头。盒盖开启的瞬间,1987年《科技报》的油墨香混着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最上层那封读者来信字迹稚嫩:"陈老师,您说的北斗七星会指引迷途的人,是真的吗?"
楼下突然传来摔碗声。"老东西又躲懒!"王秀兰的骂声震得梁上蛛网轻晃,"县里捎信让你下午去摁手印,房本要添大宝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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