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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仁没有回应。他“低头”,凝视着自己微光构成的双手。这双手曾签署过令亿万生灵陷入血火的命令,也曾在地狱的流质中徒劳地挣扎。秦桧那污秽怨念的尖啸和撕扯感,此刻依旧在意识深处隐隐震颤,提醒着他逃离那深渊是何等侥幸,又是何等脆弱。他缓缓抬起头,半透明的面容上,那种沉重的平静如同凝固的熔岩,灼热而冰冷。
“我看见了。”未仁的意念稳定地穿透纯白空间,“那星图。那些…‘伤疤’。”
“很好。”傅小D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瞬,但那绝非笑意,更像是对实验体达到预期反应的确认。他抬手,悬浮晶体蓝光一闪,未仁意识体周围的纯白空间瞬间被替换。不再是空无,而是以惊人的速度构建起一个无比真实的虚拟场景。
轰隆——!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撕裂了空气!刺鼻的硝烟味、泥土烧焦的糊味、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包裹了他。未仁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之上,脚下是滚烫的弹坑边缘,泥土里还嵌着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
前方,是人间炼狱。
一座巨大的、布满弹孔和焦黑痕迹的城门在炮火中摇摇欲坠。城墙下,视野所及之处,全是层层叠叠的人。不,那已不能简单地称为人。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如同被潮水驱赶的蚁群,绝望地、无声地向前拥挤。每一张脸都是灰败的底色,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对生存本能的空洞渴求。饥饿像无形的瘟疫,抽干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只剩下机械挪动的本能。倒下的躯体瞬间被后面涌上的人潮淹没,连一声哀鸣都发不出,只在泥泞里留下一道道被践踏的痕迹。
城门上方,残破的旗帜在硝烟中猎猎作响。那里,站着身穿深色军服的士兵。冰冷的刺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寒芒,枪口冷漠地指向下方涌动的人海。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麻木,以及一种在极端压力下滋生的、近乎残忍的决绝。
未仁的意识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他“认出”了这场景。不是通过历史影像,而是通过一种更深层、更直接的意识连接——这是构成他地狱业力核心的某个碎片,某个被他直接或间接决定的命运转折点。那城门下堆积如山、被践踏的,正是他命令下被遗弃的、等待命运的平民。士兵脸上那麻木的决绝,是他意志延伸出的冰冷齿轮。
绝望、恐惧、饥饿、冰冷的杀意……无数种濒死前迸发出的、极端负面的情绪,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入未仁的意识核心!这不是旁观者的想象,这是受害者临死前最纯粹、最强烈的精神烙印,是构成秦桧所引爆的“历史沉渣”中最污秽、最尖锐的成分之一。
“呃啊——!”未仁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尖啸,那半透明的光影在虚拟的硝烟中剧烈扭曲、闪烁,仿佛随时会崩解。比地狱业力流质的冰冷更可怕,这是亿万生灵临死前指向他的、淬毒的诅咒!他的意识像被投入了沸腾的酸液,每一个构成他存在的“量子单元”都在痛苦地嘶鸣,承受着来自受害者视角的、对他存在的彻底否定。
傅小D悬浮在场景之外,悬浮晶体冷静地记录着未仁意识体承受冲击的所有数据流——波动频率、熵值变化、信息耐受阈值。他的眼神如同在观察培养皿中承受极端刺激的细胞,专注,冰冷。
“承受它,”傅小D的声音穿透炮火,不带一丝温度,“这是你业力的构成部分。感受它,理解它的重量。逃避,只会让你再次成为它的囚徒,或…像秦桧一样,成为它的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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