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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明特意为李学军调试设备。老人戴上头盔,颤抖的手摸着虚拟画面中的老屋门框,喃喃道:“娘啊……我又回来了……”片刻后摘下眼镜,已是满脸泪水,“真像啊,连院子里那棵枣树开花的样子都一样。”
“以后随时都能回来。”李天明轻声说。
“可人老了,就想摸真的土,见真的人。”老人拍拍他手背,“不过谢谢你,让我梦里多了条回家的路。”
寒冬将至,第一场霜降覆盖山野。李天明接到通知:国家乡村振兴局拟召开现场会,考虑将大柳村设为全国观摩点。随函附有详细筹备清单,包括环境整治、路线规划、接待标准等三十余项要求。
他看完后,召集村委开会。
“咱们怎么办?”有人问。
“照做。”他说,“但不是为了迎接领导,是为了让我们自己更干净、更有序、更像一个家。”
“可那些花坛、雕塑、标语墙……是不是太浮夸了?”
“拆。”他斩钉截铁,“换成村民种的冬小麦、腌菜缸、旧犁耙。我们要展示的,不是布景,是生活。”
于是,在原本计划修建“欢迎广场”的空地上,村民们种下了五百斤越冬麦种。路边不再摆放盆栽,而是晾晒着自家做的红薯干、辣椒串、腊肉条。厕所改造成生态循环式,外墙绘上二十四节气农事图。就连迎接车队的道路,也坚持保留原始石阶,只在两侧插上手工竹灯笼。
现场会当天,天空飘起细雪。车队驶入村口时,迎接他们的不是锣鼓喧天,而是一群孩子清唱的村歌:
>“山不高,水不深,
>我们的日子慢慢奔。
>不求金,不求银,
>只愿人人都有姓名。”
与会领导下车后,无人引导,自由参观。他们在铁柱堂吃了顿寻常午饭,在康养驿站听老人讲过去的故事,在书院翻阅孩子们手绘的地图,在英烈园静静伫立十分钟。离场时,一位副部长握着李天明的手说:
>“别的地方给我看成绩,你们给我看了人心。这才是最难复制的东西。”
会议纪要最终写入一句话:
>“大柳模式的核心,不在项目,而在人格;不在投入,而在认同。”
春天再次来临。
女儿升入初中,成为“泥土诗社”最年轻的成员。她的新作《根》在校刊发表:
>“他们说我爸爸种的不是树,
>是把死去的名字重新喊醒。
>他说每一棵树都有耳朵,
>听得见地下心跳的声音。
>
>我不信,直到昨夜下雨,
>我梦见爷爷站在林子里,
>对我说:‘孩子,我听见了。’”
李天明读完,坐在书桌前久久不动。窗外,槐树已长至屋檐高,嫩叶初展,随风轻舞。
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回乡。有的开民宿,有的办合作社,有的干脆留下来参与村务管理。张志远辞去兼职教师职务,全职负责“村庄记忆工程”,他说:“比起教课本,我更想教会孩子们记住自己的来路。”
陈大勇修复了更多老物件:六十年代的煤油灯、七十年代的缝纫机、八十年代的录音机。他在村史馆开辟“时光走廊”,每件展品旁配有二维码,扫码即可听到原主人讲述背后的故事。
牛家伟则牵头成立“乡村厨师联盟”,培训三十多名本地妇女掌握传统菜肴技艺。他们不再只为游客做饭,更定期为孤寡老人送餐上门。菜单上永远写着一句话:
>“饭菜凉了可以热,人心冷了难回暖。”
而李德海,那个曾酗酒打架的退伍兵,如今是村巡逻队队长。每天清晨五点,他准时出门巡视,风雨无阻。有人问他图什么,他指着英烈园的方向说:
>“以前我觉得命苦。现在我知道,命是用来守的。”
这一年清明,李天明带着全家来到英烈园。他在父亲碑前放下一束野花,又在赵铁柱碑前敬了一杯酒。
“爸,妈的身体好了些,天天念叨您。”他低声说,“我和晓雨商量好了,等女儿考上大学,我们就搬回老屋住一阵,陪您说说话。”
“赵叔,村里一切都好。孩子们都会背您那句话:‘人这一辈子,不怕穷,不怕苦,就怕心里没火。’”
风吹铃响,碑前纸灰轻扬。
回家路上,女儿忽然问:“爸爸,等我老了,还能继续讲这些故事吗?”
“当然。”他蹲下身,替她理好围巾,“只要你还记得,它们就不会消失。”
她点点头,牵起他的手,蹦跳着往前走。
夕阳西下,父女俩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延伸进了岁月深处。
当晚,李天明写下日记:
>“今日晴。女儿问我,故事能不能永远讲下去。
>我说能。
>因为只要还有人在听,
>还有人愿意记得,
>那些沉入泥土的姓名,
>就会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
>而我所做的,
>不过是在这片土地上,
>点亮一盏不会熄灭的灯。
>
>它不耀眼,也不喧哗,
>却足以照亮归途,
>温暖人心,
>并告诉后来者:
>你看,有人曾这样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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