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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走吗?”
“当然。”他站起身,拍去衣上尘土,“路还在,我就还得走。”
青年望着他背影渐行渐远,忍不住大声问道:“那你到底要去哪里?”
陈昭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随风飘来:
“去下一个需要光的地方。”
此后半年,陈昭足迹遍布南北。他在北方协助重建遭战火摧毁的村落,教人掘井取水、筑墙防寒;在西域沙漠边缘,带领牧民挖渠引泉,种下耐旱胡杨;在西南深山,为闭塞山寨编写识字课本,让孩童第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不再显露神通,也不再提及“剑”字。他只是做事??修一座桥,救一个病人,调解一场争端,讲一堂课。人们渐渐忘了他曾是九剑台上执剑之人,只记得有个沉默寡言的旅人,总在最艰难处出现,做完事便悄然离开。
然而,变化仍在发生。
各地“心剑塾”越办越多,不靠官府资助,全凭民间自发。塾中不授法术,不论境界高低,只讲三件事:何为羞耻,何为责任,何为勇气。孩子们学写字时,第一句练的就是:“我不欺负弱小。”考试不考经义,而是观察行为??是否主动帮助同学,是否诚实不说谎,是否敢于指出错误。
一位官员曾讥讽:“这般教育,能斩妖除魔么?”
一位塾师平静回应:“若人人皆知何为恶而不为,何须斩妖?若个个皆明何为善而为之,何愁无侠?”
此言传开,竟成民间金句。
与此同时,江湖格局也在悄然改变。昔日为争夺归墟遗秘大打出手的各大门派,如今纷纷关闭秘典阁,转而开设“义行堂”,记录弟子行善事迹。有门派甚至立下新规:若弟子见危不救、袖手旁观,即便武功盖世,也不准继承掌门之位。
更令人震惊的是,曾追随黑袍帝王的几名邪修,在目睹九剑共鸣后心神剧震,竟自行散功赎罪。其中一人游历边关,专为战死者收殓遗骨;另一人潜入瘟疫区,以毒攻毒研制解药,最终染病身亡,临终前留下一句:“我以前杀人如麻,如今只求能救一人。”
人心之变,如春雪消融,无声却不可逆。
这一日,陈昭来到一座废弃书院。院中杂草丛生,梁柱倾颓,唯有一棵老梅树依旧挺立,枝头绽放点点白花。他信步走入讲堂,见黑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几句诗:
“当你长大就会知道,
剑,是你不肯撒手的手;
剑,是你明知危险还要上的脚步;
剑,是你哭着也要坚持的道理。”
字迹稚嫩,墨痕未干。
他心头一震,抬眼看去,只见几个七八岁孩童正围坐在蒲团上,由一位盲眼老者领读。那老者虽看不见,却一字一句清晰有力,仿佛在传授某种古老真言。
“老师,”一个小女孩举手问,“如果我很弱,打不过坏人,那我也算有剑吗?”
老者微笑:“当然。只要你心里还想着‘我要保护别人’,你就握住了剑柄。”
“那如果别人都说我是傻子呢?”
“那就做一辈子傻子好了。”老者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总要有傻子去挡在弱者前面,这个世界才不会全黑。”
陈昭站在门口,久久未动。直到诵读结束,孩子们欢笑着跑出门外,他才缓步上前,轻声问道:“您是谁?”
老者侧耳倾听片刻,竟笑了:“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属于任何门派,却让所有门派低头;你没有称王称帝,却改变了天下规则。你是那个把剑还给普通人的人。”
陈昭默然。
“我不是还剑。”他低声道,“我只是告诉世人??剑,从来就不曾离开过他们。”
老者点点头:“所以你现在做什么?”
“我在等。”他说。
“等什么?”
“等下一个问题。”他望向窗外盛开的梅花,“九问已毕,可人心之路永无尽头。我相信,总有一天,第十问会出现。”
老者静默片刻,忽而吟道:
“若天下皆善,汝可守拙乎?”
陈昭浑身一震。
这句话,没有来源,不像出自《心剑录》,却又直指大道核心??当世间不再需要英雄挺身而出,当正义成为常态,你是否还能甘于平凡?是否还会记得最初的谦卑?
他久久伫立,心中波澜起伏。
良久,他向老者深深一礼,转身离去。
春风拂过庭院,吹落一树梅花。花瓣飘进讲堂,落在黑板上那首诗的最后一个字上,宛如盖下了一枚无形的印。
而陈昭的身影,已融入远方青山,杳然不见。
多年以后,这座书院被重建,更名为“昭明书院”。院中最显眼处立着一尊无名雕像:一个背影模糊的旅人,肩上无剑,手中无书,唯有脚下延伸出无数条小路,通向四面八方。
每逢清明,学子们都会自发前来献花。他们不说这是纪念哪位圣贤,只轻声念一句:
“谢谢你,让我们相信,好人值得做下去。”
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夜晚,一轮明月下,那雕像的眉心,忽然闪过一道极淡的金光。
仿佛,那柄藏于人间的剑,又一次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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