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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念不由得一愣,看向他。
就见,尹鬼目光坚定:“他们不会就这么放过我,此事因我身上那莫须有的‘密信’而起,我无法置身事外。而且……”
他顿了顿,“我对那地宫地形,虽时隔多年,还有些模糊记忆,或能派上用场。”
乔念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以及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但你伤势未愈,不可逞强,一切行动,听从影七指挥,以自身安危为重。”
“我明白。”尹鬼沉声应下。
阿沅紧紧抓住了......
晨光微熹,山雾未散,宁心庐的檐角仍挂着昨夜残露。承安立于药圃边缘,袖口卷至肘间,手中握着一把铜剪,正俯身修剪一株半枯的安魂草。这草性喜阴湿,却最忌根腐,稍有不慎便会烂根断命。他动作极轻,仿佛不是在修枝,而是在为沉睡之人梳理发丝。
林沉从井边提水归来,见状连忙上前:“师父,我来吧。”
承安摇头,指尖轻轻拨开叶片,露出底下嫩绿的新芽。“你看,它看似将死,实则只是冬眠太久。人心亦如此??被压得太久,便忘了自己还能生长。”
林沉默然蹲下,望着那株草出神。这几日他夜里常梦到井底,梦里有无数双苍白的手伸出水面,无声呼唤。但他不再惊惧,反而会蹲在井沿,低声问:“你们想说什么?”
有时,那些声音真的回应了。
“昨夜我又听见了。”他忽然开口,“一个女孩说她叫阿梨,八岁,喜欢红头绳。她说她娘答应给她编新辫子,可火一起来……就没来得及。”
承安剪下的枯叶落入掌心,他轻轻合拢五指,像收起一段不愿惊扰的记忆。“那就替她编一次。”
“怎么编?”
“用心。”承安抬眼看他,“你已能听死者低语,接下来要学会代他们言说。这不是术法,是责任。”
林沉怔住,良久才点头。
此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几分熟稔之意。阿原自廊下迎出,片刻后引着一人入内??竟是太子李昭,只穿青衫布履,未带仪仗,宛如寻常访客。
“先生早。”李昭拱手行礼,神色温和,“冒昧来访,只为一事。”
承安放下铜剪,净手拭干,方道:“殿下请讲。”
“归心碑亭已落成。”李昭取出一幅画卷,缓缓展开。画中是一座六角石亭,矗立于荒村旧址之上,亭中央立碑,上书“三十护心义士之灵位”九个大字,碑后刻满姓名与生平琐事:张氏阿梨,年八;王婆桂香,擅绣花鸟;陈郎中临终犹记药方三剂……
每一笔皆由李昭亲书。
“我想请您亲自去一趟梦游村。”他说,“明日是清明,百姓自发前来祭扫,已有数百人聚集于废墟之外。他们说,若不见您一面,心中不安。”
承安凝视画卷良久,终于点头。
次日清晨,一行人踏上了通往梦游村的山路。沿途桃树成林,花开如雪,风过处落英缤纷,似为亡魂铺就归途。越近村落,地势渐低,空气也愈发沉闷,仿佛连阳光都不愿照进这片被火吞噬过的土地。
废墟早已清理大半,焦木尽除,唯余几段残墙断垣,默默诉说着过往。而今这里已被围起,种上了百株白菊,随风摇曳,素洁如雪。归心碑亭静静伫立中央,石阶已被踏得发亮,显是近日有人频繁出入。
百姓见承安到来,纷纷跪拜叩首,老者涕泣,孩童伏地,口中喃喃:“恩人回来了……恩人回来了……”
一位老妇颤巍巍捧出一只烧焦的铜铃碎片,双手奉上:“这是我儿临死前攥在手里的东西……他没逃出来,但我一直留着,等您来认。”
承安接过,指尖抚过那扭曲的纹路,忽觉一阵刺痛直透心扉??不是来自肉体,而是灵魂深处某根弦被猛然拨动。
他闭目,耳边骤然响起无数杂音:哭喊、尖叫、铃声、低语……交织成一片混沌之海。但他没有退缩,反而盘膝坐于碑前,将碎片置于掌心,运起《听铃录》中的“通幽诀”。
刹那间,天地失声。
他看见了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火光冲天,村民奔逃,铜铃高悬于祠堂顶端,在狂风中剧烈震荡,发出摄人心魄的长鸣。一群黑衣人自林中杀出,手持火把,面无表情地封锁所有出口。有人试图攀墙,被箭矢射落;有人抱着孩子哀求,却被推入烈焰。
而在人群最深处,一名年轻女子怀抱襁褓,死死盯着祠堂方向,口中不断重复:“念儿……念儿……你要活下去……”
那是他的母亲。
也是乔念的母亲。
原来,她们本是同村姐妹,因家贫先后送入皇室乐坊为婢。乔念之母早逝,而承安之母侥幸逃出,却在多年后得知妹妹一家仍困于铃术实验之中,遂冒险潜回,欲救亲人。谁知消息泄露,引来灭村之祸。
她最后的执念,并非复仇,而是希望儿子能听见真相??不只是铃声背后的阴谋,更是那些被抹去的名字与情感。
画面消散,承安睁眼,已是满面泪痕。
他缓缓起身,面对众人,声音沙哑却坚定:“今日,我不以医者身份站在这里,而以幸存者的名义告诉你们??你们的亲人没有白白死去。他们的痛,有人记得;他们的冤,已经昭雪;他们的名字,将永远刻在这座碑上。”
他转身指向石碑:“从此以后,每年清明,宁心庐将派弟子前来主持‘共听仪式’??我们会点燃安魂灯,诵读《归心文》,让每一个愿意倾听的人,都能听见那些未曾说完的话。”
人群中爆发出哭泣与欢呼。
李昭默默取出一盏青瓷灯,放入亭中供台。火焰燃起时,竟泛出淡淡蓝光,如同极寒之夜的星火。
“这是用梦游村地下挖出的萤石粉调制的灯油。”他说,“据说,当年孩子们最爱在夏夜捕捉这种会发光的小虫,放在瓶子里当灯笼玩。”
承安看着那簇幽光,忽然笑了。
当晚,宁心庐灯火通明。所有弟子齐聚讲堂,听承安讲述今日所见所感。
“我们学医,从来不只是治身病。”他坐在主位,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有些人病在心,有些人在魂。而真正的疗愈,是从承认痛苦开始,到给予尊严结束。”
林沉举手问道:“师父,那……我算不算梦游村的孩子?”
堂中顿时寂静。
承安注视着他,许久才道:“你是谁的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选择成为谁的亲人。”
林沉低头,泪水滴落在膝上。
数日后,朝廷派出的钦差抵达宁心庐,带来一道密旨??经太子力奏,皇帝特许设立“听心巡使”制度,每年遴选十名守心堂弟子,赴边陲战地、灾荒重镇施行梦诊疗法,并赋予其调用地方药材、征召民夫协助建庐的权利。
更令人震动的是,圣旨末尾附有一条罕见谕令:凡曾受铃术影响之地,皆设“静语日”,每逢此日,全国禁奏金石之声,官民默念亡魂三刻,以示追思。
阿原看完诏书,久久不能言语。
“陛下竟能做到这一步。”他喃喃道。
承安却只是轻叹:“不是他仁慈,是他终于明白??压制记忆只会让它变得更可怕。唯有直面,才能终结轮回。”
春深之时,宁心庐迎来了一批特殊病人??来自西北边境的退伍老兵。他们大多失去肢体,或双目失明,但更严重的是夜夜惊醒,口中呼喊战友姓名,称“战场上根本没有敌人,只有不断响的铃”。
承安亲自接诊,发现这些人曾在军中参与一项秘密任务:挖掘一座埋藏于沙漠深处的古庙遗址。庙中有一尊巨型铜铃,铭文记载其名为“摄魂引”,据传可操控千军万马心智。军队原以为是敌国遗物,强行启封研究,结果导致整支勘探队精神崩溃,幸存者皆患严重梦障。
“这铃……与梦游村的那一枚,同源。”承安翻阅士兵带来的拓片,眉头紧锁,“都是先朝‘御音司’所铸,用于控制人心。只不过,一个藏于民间,一个埋于战场。”
林沉主动请缨参与治疗。他在冥想状态下进入老兵梦境,竟看到一片黄沙漫天的战场,空中悬浮着巨大铜铃,每响一次,便有一队士兵倒下,化作灰烬。而在铃下跪着一个模糊身影,身穿旧式宫服,口中反复吟唱一首诡异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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